列國鑒·敘利亞 | 記者手記：饑餓正在敲門 苦難終點難現

2011年3月15日，敘利亞危機爆發。13年來，在戰爭、制裁、疫情、地震、沖突等一系列挑戰輪番沖擊下，敘利亞遭遇嚴重的經濟困境和人道主義危機，逾千萬民眾面臨饑餓威脅。然而，更令人感到絕望的是，這個國家遲遲無法走出深陷的苦難。

這是1月24日拍攝的聯合國世界糧食計劃署（世糧署）位于敘利亞北部城市阿勒頗的登記中心。世糧署初步評估，2024年敘利亞將有1290萬人面臨糧食安全問題。新華社發（蒙塞夫攝）

已經40天沒有生火做飯

“三個孩子早已輟學，早上8點出門工作時每人只帶兩張大餅，晚上7點回到家時孩子們已是饑腸轆轆，可是家里一點兒吃的都沒有……”說起生活窘境，敘利亞北部城市阿勒頗居民蘇瓦德·沙維心情沉重。

危機爆發前，沙維和丈夫穆罕默德·欣達維居住在阿勒頗東南郊區。靠著欣達維嫻熟的縫紉手藝，夫妻二人撫育了幾個子女。2011年，敘利亞危機爆發，戰火很快蔓延至阿勒頗。2013年，欣達維在上班途中遭遇爆炸，兩條腿被彈片擊中，落下殘疾。之后幾年里，一家七口先是逃到敘利亞西北部的拉塔基亞省避難，又在政府軍收復阿勒頗后返回故土。

由于沙維罹患乳腺癌，家中三個男孩被迫輟學，外出打工維持生計。援助組織每月幾十美元的糧食援助成為一家人的依靠。

這是2023年5月28日在敘利亞哈塞克省拍攝的霍爾難民營內的孩子們。新華社發

然而，巨大資金缺口導致聯合國世界糧食計劃署今年開始大幅削減對敘利亞的援助規模，該組織在敘最大援助項目“綜合糧食援助計劃”已于1月終止，數百萬亟需糧食援助的敘利亞人失去支持，欣達維一家也在其中。他們的處境雪上加霜。

同樣陷入困境的還有哈迪婭·卡邁勒·庫爾迪一家。38歲的她來自阿勒頗城東70多公里的哈夫薩鎮。“世界糧食計劃署的援助終止后，家里已經差不多40天沒有生火做飯了，”庫爾迪眼泛淚光說，“缺乏食物、營養不良，孩子們已經脫水、患病。”

世界糧食計劃署近期發布的一份報告指出，敘利亞全國人口大約55%、即1290萬人將面臨糧食安全危機，其中310萬人面臨嚴重糧食不安全；另有260萬人瀕臨糧食不安全境地。

“現在不是拋棄敘利亞人的時候，他們處境脆弱、不穩定，正迫切需要糧食援助。”世界糧食計劃署駐敘利亞代表肯·克羅斯利說。

1月21日，聯合國世界糧食計劃署駐敘利亞代表肯·克羅斯利在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接受新華社記者專訪。新華社發（蒙塞夫攝）

多重因素導致前路艱難

危機爆發13年來，戰火毀掉大量基礎設施，敘利亞工業、農業和商業受到重創。2019年，敘利亞境內大規模戰事逐漸平息，安全形勢大幅好轉，不少敘利亞人于是開始憧憬重建破損的生活。

然而，戰場上的硝煙還未散盡，經濟上的打擊便接踵而至。

2019年9月，鄰國黎巴嫩爆發銀行業危機，為防止資金外流，黎巴嫩銀行協會采取“臨時舉措”限制提取美元現金以及向境外美元轉賬，大量敘利亞商人存在黎巴嫩的數百億美元受到沖擊。受此影響，敘利亞鎊對美元匯率在三個月內下跌超過30%。

2020年初，新冠疫情爆發，影響延宕數年。同年6月，美國推出所謂“凱撒法案”，為外國投資者在敘利亞投資與建設設置重重障礙，進一步加強對敘利亞經濟封鎖。2022年，烏克蘭危機全面升級，推高全球糧食和能源價格。2023年，土敘大地震、輸入型通貨膨脹和巴以新一輪沖突繼續沖擊敘利亞經濟……

1月26日，在敘利亞阿勒頗，當地居民葉海亞·卡克赫站在被地震毀壞的家前。2023年2月6日，土耳其南部靠近敘利亞邊境地區發生7.7級強烈地震，在土造成逾5萬人喪生，在敘造成數千人死亡。新華社發（蒙塞夫攝）

幾年間，敘利亞經歷了嚴重的貨幣貶值和通脹，敘利亞鎊對美元黑市匯率從2019年年初的約500比1跌至目前的約14500比1。敘利亞鎊購買力嚴重下降，能源、食品價格暴漲。如今，在首都大馬士革，1公斤羊肉價格超過20萬敘鎊（約合110元人民幣），而一名普通公務員的月收入只能買差不多2.5公斤羊肉。

另一方面，美國仍在考慮繼續加大對敘利亞制裁。今年2月14日，美國國會眾議院通過所謂“反對與阿薩德政權關系正常化法案”，意圖阻止更多國家同敘利亞恢復關系，進一步收緊對敘制裁和封鎖。

“戰亂多年的敘利亞就像一個得了重病的人，還沒康復便又連遭打擊，”敘利亞貿易法律師阿馬爾·優素福說，對于敘利亞這樣的脆弱國家，外部施加的很小壓力便能造成很大的負面影響。

“外部制裁嚴重影響了敘利亞的民生狀況，”優素福說，美國等西方國家在意識到無法通過戰爭推翻敘利亞政府后，便開始通過制裁和封鎖對敘利亞發動經濟戰，以削弱民眾對政府的支持。

他說：“對普通敘利亞人來說，經濟戰比軍事戰更加危險。”